我国的高校扩招始于1999年，时值亚洲金融风暴和国企改革，为了刺激经济疲软，缓解国企改革带来的就业压力，满足社会发展对高素质人才的需求，高校扩招政策被提出并得以实施。[1]高校扩招对当时社会的就业、经济、人口素质方面问题的缓解起到了积极作用，而彼时民众对高等教育也有着广泛的需求，因此就其政策过程及目标达成上基本是成功的，然而在此过程中也产生了一些问题，本文试从教育功能角度分析高校扩招政策的得失。
一、教育功能分类
教育功能可从目的角度分为社会功能和人本功能，前者是指教育满足社会发展需要的功能，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有不同的表现形式；后者则是教育为个体生命的成长和整体文化的培育提供土壤的功能，是教育的应有之义。教育的社会功能具有现实性和直接性，它更多聚焦于眼下的社会需要，而较少关注创造和变化的因素，因此是教育不断适应社会的表现；教育的人本功能则是潜在的，在张扬个体生命的同时也在为整个社会注入生机和活力，因而是教育自发地、主动地改变社会的表现。
教育在目的上的两种不同面向在某些时候是冲突的。教育的社会功能可以包括对社会总体的经济增长、就业市场、人口素质等方面需求的满足，然而在教育追逐正向的社会效应或经济效益时，却是把教育视作宏观治理中的一项重要的调控手段，是违背教育的本质而用以达到某些非教育的功能，这种对教育短期社会功能的过度强调会对教育的人本功能，乃至长远的社会功能造成损害。
二、高校扩招之得：人口调节的实现
自民族国家诞生以来，由于经济发展的需要、政治信念的维系、社会控制的要求等多重原因使得教育在国家利益中占据重要位置，西方各国通过国民教育体系的逐步确立来达到对教育的国家化调控，我国在现代化建设的过程中也不例外。现代国家对社会的治理是以公民的自由为前提的，因而区别于传统的压制型体制，我国在从计划经济转向市场经济的过程中也在转变治理方式，实现这一现代治理方式的重要媒介就是人口，经济的发展、社会的进步、政治的稳定需要以最大效率塑造出遵守法纪且具备生产能力的个体，而对人口调节是符合现代市场规律的高效低成本的治理方式，教育正是人口调节发挥作用的关键一环。
高校扩招政策的推行及获得的一系列成效都显示了教育在人口调节上发挥的重要治理功能。我国当时面临着严峻的经济形势和就业问题，而高校扩招伴随的学费增长、高校的扩建从宏观上刺激了消费，拉动了经济，并且“不需要国家拿出大笔钱，不像投资基础设施，却可以在短期形成巨大的新的经济增长点”[2]，低成本高效率；其次在就业方面给当时国企下岗工人腾出了就业机会，也为日后的就业市场培养出一批高层次人才；最后从总体上适应了我国社会发展的人口素质需求，实现了对人口素质、就业以及经济生产各方面的调节。
三、高校扩招之失：教育功能的异化
高校扩招政策的提出与当时的经济形势有密切关系，因此在具体实施过程中过于偏重教育社会功能中的经济效益，且急功近利推行过快，由此产生了不少问题，而从教育功能的视角来看则带来了教育功能本身的异化。
教育的社会功能有诸多面向，除了拉动经济外还需要为社会提供多层次、适应性强的技术性人才，扩招注重短期的经济效应，往往忽视了教学质量和社会的实际需求，造成了大学毕业生的结构性不合理，以及专业知识与实践的脱节，从而阻碍了教育社会功能的发挥。教育应是以人为本，通过对人的培育来实现其功能，而高校扩招更多是通过学校扩建、教育投资来拉动经济，实际上将对人的教育视作实现经济目标的手段，教育的人本功能被极大损害了，从长远看则是损害着一个社会的活力和创造力。
就一个个体来说，教育的功能在其身上体现为体和用两个方面，提升自身的灵性，完善个体的修养是体；习得必要的技能，具备服务社会的能力是用。教育应使两者得到均衡的发展，既能为社会现实的发展提供高素质人才，又能为社会文化的长远发展积淀个体的创造力和丰富性。但技术时代教育的社会功能逐步挤占人本功能。教育越来越屈从于市场机制和社会需要，使得教育出的个体缺乏生命的丰富与厚度，被市场的洪流洗去了个性。
四、功能主义与本质主义的张力
在柏拉图那里，教育的功能上其实就隐含着一种张力，即教育使人适应城邦需要的功能与教育张扬人本性的功能两者间的张力，这是功能主义与本质主义思路的差别。然而在柏拉图看来，这两者是一致的，“各人性格不同，适合于不同工作”[3]，教育就是要循着人的天性发展出适应城邦需要的技能，然而天性与技能间是有矛盾的，并且随着社会专业化的不断细分而加深，在社会高度专业化的今天，任何人的天性在社会需要面前都将被压抑，失去其丰富性和独特性。
高校扩招的经济及就业导向体现了现代社会中功能主义对人天性的压抑，教育的社会功能也主要是通过人来实现的，不管是个体生命活力的张扬还是人口能力素质的提升，始终都围绕着“人”这个中心，因此本质主义在功能主义面前的不断退让将不仅压抑人的天性，导致教育功能的异化，还必将最终危及到社会需要的满足。
就此而言，教育的社会功能与人本功能在通过“人”来实现目的的这一点上又是共同的，因此对于人的教育，既应当有应用性知识的传授，又不能忽视内在潜能和生命张力的孕育，在社会需要的满足和人天性的张扬中需要保持必要的张力，从而兼顾教育的显性和隐性、短期和长远两方面的功能。（作者单位：南京航空航天大学）
